带不走杏叶的心情
闲来无事把《霍乱时期的爱情》看了一大半,忽然发现明代《不足歌》里唱得一点没错,常乐者几乎没有,因为知足本身就很难。弗洛伦蒂诺·阿里萨虽然错过费尔明娜·达萨的垂青,但始终绕不开“又想娇娥美貌妻”这一段,风风雨雨守了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爱情既然不能归于平淡,就显得过于轻率,一时之乐而已。
前往崇山看银杏的路上,秋风扬起满天满地的风沙尘土,无意间看到农产品贸易区那儿有很多商贩敲打来往的车窗,向路过的人兜售自家的水果。他们的眼睛多半浑浊不堪,其中有女人、小孩、老人,看得出来,这一群没有正经摊位的人,可能停留在“终日奔波只为饥”的阶段。如果把既得利益当成权宜之计,那么人为什么努力,为什么拼搏,为什么爱,又为什么恨?你去问问就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人要想常乐就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多不少,不好也不坏。事实上,生活的内在因素没有一样允许我们知足。一代人把一代人拉扯养大,这是代代相传的使命,更是自古以来的天道人伦,可是世事多变,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让你我在思考衣食住行这等大事上,不由自主地为了所谓的安全感而想到了有备无患,从而有了不敢怠慢的追求。尤其是教育、医疗、就业压力并存的时代里,只要做了父母基本上就不缺忧愁了。
其次外在服装样式不断创新,家电器具更新换代,电子产品屡屡升级,谁不和它们有着难以分割的关系,再说这中间有几样东西能一直陪伴到老,有的一年,有的甚至半年。从前的眼光看待现在,肯定是痴人说梦,但现在去看从前,多少又有些刻舟求剑的味道。你想想轻松携带效率进阶,单凭这八个字都会让你动心。何况生活质量普遍提高,谁也不想成为拖油瓶,那么从超越别人,或者至少平起平坐的角度来看,人们与生俱来的好胜心会自发地催赶着人向前跨步。洞悉了这一点,时代的掌舵人会不断定义幸福是什么?于是大风从哪边吹来,人就往哪边倒,仿佛山野里的狗尾巴草,少数偏居一隅的幸运儿也许能躲过一劫,一旦雨水来临,它的根又会不听使唤地往边上伸。
当然也有小部分特立独行的人怀着烈士的心情在自我探索的过程中对幸福重新定义,可以是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也可以是一场天涯海角的孤独旅行,但回过头来还是害怕幸福的时光不能维持到老。因为蔚蓝的天空会褪色,萧萧的落叶会腐烂。其实,每一天没什么大的变化,只不过你被裹挟在狂风巨浪里,怕这怕那,如此一来,眼前这一点短暂的有限的美,反而成了一种缺憾。满足不了就会追,追到了就会上瘾,瘾大了就停不下来。
除却物质以外,读书也有瘾,读一遍不太懂,或者没到那个年纪,阅历不够,总想再读一遍,从中理解更多的趣味,革新一些人生观点,可时间不够,从里到外,那么多需要挨个追求的东西还没捋顺,暮年的春光却不再奔流不息了。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也许只有人在活着的时候才是满足的,而现代人的死是在丧失童年的那一刻。那时别人有一个机器人,而你只需要一个木偶便能踏实睡觉,第二天起来推开窗,什么都忘记了。长大了不一样,记性好,记性不好我们会用笔记,实在不行,写张纸条贴在墙头显眼的位置。况且写字也有瘾,瘾大了就乱涂乱画,石壁边,门槛上,总得露一两手,不管写得称不称心,留下难以擦去的痕迹才会心满意足。
日暮之际,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银杏林,原来不是所有树叶黄了才落。听多情的秋风一阵阵吹来,恍然明白了我们活着为什么很难知足的道理,何尝不是等待机会有番作为,可以把《不足歌》唱到一半,或者全部唱完。十几年来,去了不少地方,世界却变得越来越大,以至于现在看来,翻过一座山都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杏叶绿了黄,黄了又绿,有的来不及黄,但曾有一段时光迎风招展。随手捡了几片青色的叶子,渴望把每个棱角看得分明,不漏过每个细节,尽管没有从中觉察到一点遗憾,可我知道珍奇和美丽只在我将它扔到风里的瞬间,它不属于我,我也带不走。
左岸记:留一半心给得到和拥有,剩下的一半给未知和可能。美好你收入心中,她就属于你,你也属于她。
文章来源左岸读书,文/邹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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